/趙彥   攝/楊劍坤   編輯/楊劍坤、吳振

       青藏鐵路如同一道淺淺的天路,將文明城市的喧囂與高原荒野的冷寂連接起來。一過格爾木,這種感覺更加強烈。大片大片宏大的荒原隱沒了我們身後的城市陰

影;而等待我們的,就是可哥西裡無人區。它是文明世界裡的蠻荒之地,卻是野生動物的快樂家園。

       可哥西裡在蒙語裡意為“青色的山梁”、“美麗的少女”,位於青海省西北部,與新疆、西藏接壤,面積4.5萬平方公里。青藏列車越過昆侖山口,就可以從車窗裡一窺可哥西裡的廣袤和荒涼。但其實,可哥西裡卻是一片多澤之地,面積大於1平方公里的湖泊有107個,面積200平方公里以上的湖泊有7個,冰川總面積達1700多平方公里……
       作為野生動物資源最為豐富的高原保護區,這裡生活著
藏羚羊、藏野驢野犛牛雪豹、金雕、藏原羚盤羊藏雪雞等很多高原特有的珍惜動物。
       可哥西裡被劃分由5個保護區組成的封閉式管理的保護區,域內平均海拔在4600米以上,因為自然環境嚴酷,氣候惡劣,罕有人類活動的足跡。布瓊是可哥西裡國家自然保護區管理局的副局長,典型的玉樹康巴漢子,也是我們這兩天採訪的陪同。據說他們局裡除了3位做行政和財務的女同事,其他都是像他這樣的康巴漢子——在可哥西裡,野外巡護這樣的工作只能讓男人來。
 
 反盜獵——昨天的故事
      從格爾木出發,翻越昆侖山口,行駛20公里後我們來到可哥西裡保護區的不凍泉保護站。不動泉保護站,以庫賽湖濕地、紅水河濕地和柴達木河流域的生物多樣性為保護內容。路上經常能見到
藏原羚,白白的心形屁股以措不及防的姿勢和速度突然扭向你的眼簾,對它們來說,我們也是一道不容錯過的風景。布瓊說,這裡除了著名的藏羚羊,還有雪豹藏野驢野犛牛、金雕、棕熊猞猁藏原羚盤羊藏雪雞等,像我們這樣的匆匆而過的旅人,遇到雪豹棕熊猞猁的幾率幾乎為零。看到藏野驢和野犛牛要容易些,特別是藏野驢,經常會三三兩兩地散落在視線所及之處。
      這段行程內內有青海最大的冰川——布喀達阪冰帽冰川和各種臺地、台原、湖泊、石林、石環等地貌,可哥西裡藏羚羊救護中心也設在保護站內。
 
       從不動泉保護站驅車45公里至索南達傑保護站。1994年1月18日,治多縣西部工委書記索南達傑為保護藏羚羊,與偷獵者槍戰時英勇犧牲。1997年9月10日在可哥西裡東側的昆侖山腳正式成立索南達傑自然保護站,作為可哥西裡反偷獵工作的最前沿基地,促進了可哥西裡藏羚羊保護的進程。
       旦正紮西是索南達傑保護站工作了近20年的巡護員,今年剛剛轉正。雖然年近40,曬得黝黑的臉上還有一絲靦腆。
       旦正紮西有過一個人在卓乃湖邊呆了3個月的獨特經歷。十幾年前,藏羚羊的“大產房”卓乃湖還沒建立保護站,所謂的“保護”就是派人守在湖邊,以免這些“母親”遭受盜獵分子的襲擊。那次因為巡山的途中吉普車壞了,同事們給他留下一支槍和500發子彈,告訴他過些日子再來接應他。一個人,一頂帳篷、一箱速食麵、3個大包菜、半袋麵粉、一隻羊腿,一瓶油、一隻手電筒、一盞汽油燈、一桶汽油,這就是旦正紮西的全部生活物資。因為這裡是藏羚羊的產仔地,同時也是棕熊、狼的出沒地,每天晚上,旦正紮西都緊張得抱著槍支才敢睡覺。因為冷,有很多個晚上是坐著才熬到天亮的。雖然節省著吃,有時候就喝一點麵糊糊,但食物還是很快就吃完了。也許是惡劣的天氣阻擋了他們進山,接替他的同事遲遲沒來。有一次,旦正紮西整整5天沒有吃到任何東西,看到在身邊奔跑的肥美的藏羚羊和手中的槍支,旦正紮西也動搖過,可不遠處一隻下地不久的羔羊歡實地偎在媽媽身下嘬吸著奶水的樣子讓他一陣柔情湧動,最終還是放下了槍。後來,幾個路過這裡的淘金者救了他。十幾年過去了,旦正紮西每次想到這段日子都還心有餘悸。
       前些年有次巡山時被公路上一輛駛過的車撞壞了腿之後,旦正紮西很少再上山進行長時間的巡護工作了,更多是在站裡打點雜活。除了傷腿,旦正紮西還與其他工作久了的同事一樣,有嚴重的關節嚴和胃病。如今,卓乃湖已經建立了保護站,房子也由帳篷改作了板房,條件一天比一天好轉,可旦正紮西卻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拋家別舍地看護卓乃湖邊的藏羚羊了。
       在國家全力打擊盜獵行為的政策和保護站持續不懈的努力下,昔日可哥西裡倡狂的盜獵現象已經很少了,作為反盜獵前沿基地的索南達傑保護站如今的工作重點也轉向保護和救助高原動物,保護站也成為向路人和遊客展示和傳播保護自然最好的教育基地。
 
藏羚羊——今日的樂園
       從索南達傑保護站駛車45公里至五道梁保護站。五道梁周邊地高天寒、長冬無夏,以高寒缺氧、氣候惡劣多變著稱,被認為是青藏線上最苦的地段。該保護站所保護的區域有2萬平方公里,面積最大,保護任務也最重。域內著名的多爾改措湖中有珍稀的高原魚類,被譽為長江北源的楚瑪爾河也在這個區域內。
       在五道梁保護站的鐵路沿線,藏野驢、野犛牛、藏羚羊、
藏原羚等野生動物出沒頻繁。青藏鐵路為保障可哥西裡等地的藏羚羊自由遷徙,鐵路建設初期就在沿線專門設置了33處野生動物通道。青藏鐵路唐北段和唐南段分別設置野生動物通道25處和8處,對於高山山地動物群,主要採取隧道上方通過的通道形式;對於高寒草原草甸動物群,主要採取從橋樑下方和路基緩坡通過的通道形式。這些通道充分考慮了野生動物的生活習性、遷徙規律等,保障野生動物的正常生活、遷徙和繁殖。從2004年以來,可哥西裡藏羚羊開始逐步適應青藏鐵路動物通道,它們矯健的身影已成為車窗外一道美麗的風景。
       我們很幸運,這個季節正好是
藏羚羊遷徙的日子。在路上布瓊就興奮地說,我們很有可能看到藏羚羊,索南達傑保護站的工作人員也告訴我們,昨天2998大橋附近還有一群藏羚羊呢。
       2998大橋是
藏羚羊的主要通道,國內很多有關於藏羚羊通過青藏鐵路大橋的照片都攝自這座大橋。這幾天國家電網的人在作業,為了不驚擾它們,昨天他們不得已先將這群藏羚羊攔截了下來。從今天開始,為了不影響這些陸續通過橋樑的藏羚的遷徙,國家電網專門為它們停工幾天。午後兩點,我們的車子駛到2998大橋,還沒過一刻鐘,就見一隊黑點從橋下慢悠悠地過來了。
       “
藏羚羊!”由於距離太遠,我們只能從照相機的鏡頭裡一窺它們的全貌。20幾隻藏羚羊,排著不是很整齊的隊伍從橋墩下向我們走來,走幾步,這些“孕婦”就低下頭來在草地上補充一些能量。
       遷徙的
藏羚羊都是母的,它們要從新疆的阿爾金、西藏的羌塘、玉樹的三江源等保護區趕來卓乃湖和太陽湖產仔。為什麼藏羚羊要千里跋涉來到這兩個地方產仔,動物學家至今還沒有定論。
       這些年隨著保護區禁獵所取得的成績,
藏羚羊數量越來越多了。布瓊告訴我們,現在保護區每年有約3萬隻母藏羚羊從四面八方來到卓乃湖產羔,太陽湖有800只,西爾金烏蘭湖有2000多隻。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藏羚羊的輾轉輪回令這片荒野之地充滿了生機。
       從五道梁保護站駛車84公里至沱沱河保護站。沱沱河保護站為保護區的南大門,距格爾木市360餘公里,是一個針對濕地保護的保護站。域內有可哥西裡最大、青海第四大湖烏拉烏拉湖和可哥西裡第二大湖西金馬拉湖。
 
守護者——永遠的傳奇
       採訪中我們還遇見了保護局的傳奇人物尼瑪紮西和著名的環保志願者楊震。
       每月只有800元工資,至今還是臨時工身份的尼瑪紮西來保護區工作的原因很偶然,他原先是修車的,因為保護區路況差,巡山員實際上就是一個汽車修理工,於是尼瑪紮西就來到了這裡。自從2001年成為保護區的一名臨時工之後,這些年每一次的巡山工作都少不了他,也參加過無數次場面驚人的反盜獵和反盜采活動。可哥西裡極端嚴酷的自然條件和藏羚羊產羔區特殊的位置,給他和其他工作人員造成了許多困難,六月飛雪、狂風席捲的高原氣候給巡查工作帶來意想不到的難處;棕熊、狼等猛獸經常不請自來地進入他們的帳篷,隨時面臨生命危險的他通常只能用敲打鍋盆的方法請這些不速之客離開。
       尼瑪紮西一年在家最多兩個月,大部分時間都在山裡,他告訴我們,在可哥西裡的保護站工作,最難以忍受的是枯燥的生活。他們一般都是兩人一班,10~15天倒一次,剛進山時兩人還有話說,到了第三、第四天,就只有大眼瞪小眼了。實在找不到話,就只有一遍遍地擦車——車擦得比人還乾淨。
       楊震是可哥西裡保護區2002年招募的第一批志願者。多年的志願者生活,令他積累了可哥西裡100多個小時DV紀錄素材,這些素材是整個可哥西裡的故事,其間既有自然之美與一個都市迷路人相遇的故事,也有保護區工作人員巡山、反盜獵、反盜采可歌可泣的故事,還有藏羚羊這個可愛的物種在充滿人類的世界掙紮求生的感人故事。這些故事令楊震一時間成為了名人,他的片子播出後,“可哥西裡”和“志願者”成了兩個光輝的詞語,盤旋在那些在城市生活中因厭倦而渴望逃離、渴望拯救的年輕人的頭腦中。
 
       在疾馳的青藏列車上,你可能根本無暇顧及這些轉瞬即逝的保護站,也更不會接觸到布瓊、紮西、楊震或者是索南達傑那樣把青春和生活都奉獻在保護站的人,但正是因為他們和保護站的存在,才讓可哥西裡不再是盜獵者的天下,重新成為高原精靈們的美好家園。
       可哥西裡是地球這幅被畫滿人類痕跡的圖畫上必要的留白,也是從我們自己手中搶回的伊甸園。即使不能像志願者那樣全身心的投入,我們也應當在文明與荒蠻對峙之時,在損毀與維護較衡之間,選擇是自省、拯救和守護。
 
連結:
       卓乃湖保護站:可哥西裡5個保護站之一。遺憾的是,你不可能在青藏線上看到它。卓乃湖保護站是可哥西裡最深處的保護站,被譽為藏羚羊的大產房。根據保護站工作人員的統計,每年五六月份,3萬隻來自各地區的藏羚羊就會彙聚到卓乃湖產羔。
       2010年,可哥西裡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卓乃湖保護站建成並投入使用,結束了近10年在極端危險和艱苦的條件下管理局巡山隊員住帳篷進行藏羚羊產仔現場保護的歷史,這也是保護區腹地建立的第一個固定保護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