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土豆
所謂“藏畫”,是指軍旅畫家臧躍軍所繪製的一系列西藏題材的繪畫,因其姓氏為臧,又熱愛西藏題材,獨創了融合了壁畫、岩畫和唐卡風格的繪畫,作品渾然天成,散發著濃郁的西藏氣息,故名藏畫。
管子在《形勢解》裡說:“海不辭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辭土,故能成其高;明主不厭人,故能成其眾;士不厭學,故能成其聖。”這段話形象的說明了軍旅畫家臧躍軍追求藝術的文化苦旅。
上個世紀80年的西藏是中國文化的一方熱土,一批批熱愛生活的文藝青年來到這裡,尋找創作的靈感,到西藏去成為一股風潮。西藏有如一個博愛的母親,哺育了一位又一位投入她懷裡的孩子,毫不吝嗇的給予,於是在這塊牛奶滋潤的大地上,不斷萌生出新的文化元素。
古畫新繪
義大利人圖齊在《西藏畫卷》提到西藏繪畫的豐富,而在這些繪畫作品中,許多同樣的主題反反復複出現。鑒於這個原因,就很難消除人們心中的印象,即藏族畫師缺乏獨創性,也過於拘泥肖像畫法的習慣。因此,他們根本不可能賦予自己的偏愛之物以獨特的形式,他們因襲著一定數量的固定模式,因而無法展現其創造力。也許這也是目前很多當代畫家從西藏繪畫中汲取靈感,卻難以實現創新的原因。
正如法國著名的東方學家、基梅博物館館長裡奈·格魯塞特所精闢論述的那樣,西藏繪畫是受了凝重,簡潔之精神及熱誠、自然之悲憫的影響。在這個過程中,藏族畫師處理色彩的方式的確應該引起我們的關注,他們強調色彩的漸變和陰影,並使陰影呈現漸變過度,賦予整體一種彩虹色寫生的效果。這種技巧和智慧是他們作品之價值所在,這種繪畫方式的長處完全在於它質樸和對色彩的把握。當代的畫家不應忽視其宗教啟迪的質樸,這種質樸使得每一張畫都賦予了神召的特質。
但重複宗教題材的繪畫不是臧躍軍創作的目的,要理解臧躍軍的繪畫創作過程,我們要重新回到西藏的繪畫歷史裡去尋找蛛絲馬跡。正如圖齊在《西藏畫卷》裡所說到的,“藏民族長久以來一直生活在宗教的統治之下,在那個時代,這種繪畫是對藏族靈魂宗教生活以及其歷史全貌的一種展示。”出於這個原因,如果我們沒能使這些肖像在他們所處的環境中形象化的話,就不能透徹地理解其含義。因此,我們至少需要熟悉其發展之宗教背景的大致輪廓。
在臧躍軍畫面中一再出現佛的形象,或者是手繪勾勒,或者是用瑪尼石和擦擦拓印,佛的形象已經模糊,有如穿越千年的石窟,佛的造像都已經斑駁脫落,但恰恰是這種似是而非的韻味,不斷重複的主題,帶出了傳統宗教畫的氣氛,又因創作手法的新穎,賦予時代的靈動。
西藏繪畫最初是傳達佛教思想的工具,但在一代又一代畫師的努力下,我們看到這個民族從她的近鄰印度、中國內地和中亞地區所汲取的藝術養分,經過他們主動性的創造,演化為自身民族的精神象徵。在一幅又一幅的作品中,承載的是這個民族的歷史和文化變遷。
而臧躍軍的藏畫借鑒了國畫和西方繪畫的技巧,傳統的繪畫材料,重新解構了西藏繪畫。其藏畫是多題材、多元素、多材料和多技法、多感覺的,從來沒有一位畫家敢如此大膽的運用材料,只要能達到目的,就大膽採用。藏畫首先是畫在藏紙上的,作為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保護項目,藏紙是充滿藏味的元素。臧躍軍在藏紙上用複雜的材料做各種處理,會採用瑪尼石拓,用擦擦印,用畫筆勾繪和印染,使得畫面出現多層次的效果和豐富的肌理,在這個過程中,他採用多種繪畫顏料,傳統唐卡的礦物質顏料、國畫顏料、丙烯顏料、油畫顏料,甚至藏香藥材和酥油都會運用進去,然後再撒上金粉,營造一種佛光四射的視覺。
整個畫面呈現出來的效果,既有唐卡的構圖,又有岩畫和壁畫的質感,已經畫了4到5遍的藏紙,有一種岩畫的肌理,感覺就像牛皮一樣的厚重。在展廳內,藏畫會散發出濃郁的酥油味和藏香味,讓人身臨其境感受到畫中的境界,帶出視覺、味覺、嗅覺和觸覺的多重體驗。
藏畫怒放
古往今來,畫西藏題材者無數,但是跳出傳統框子,找到自己獨特表達方式者寥寥。雖言“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但臧躍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創作了60多幅“藏畫”,開創一種新的畫風,卻是厚積薄發的結果。用他的自己的話說:“從小埋下的西藏情結,經過30多年繪畫的沉澱,終於在入藏工作一年,在著名畫家敬庭堯老師的點撥下戳破了最後一層紗窗紙,創作激情奔湧而發,成就藏畫。”
臧躍軍兩歲時就跟隨母親作為隨軍家屬,到了位於四川西北部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的紅原縣。在這片廣袤的草原上,小躍軍和藏族的孩子們玩耍嬉戲在一起,也在他幼小的心靈中,埋下深厚的童年記憶。
在之後30多年的軍旅生涯裡,從川北高原到大涼山,從七彩雲南到西藏高原,臧躍軍一直進行繪畫創作和探索,並且以畫會友,不斷向藝術領域的各種人交流學習。畫家敬庭堯也是因畫和其結識的,兩人常在一起交流繪畫。一日,臧躍軍看到敬庭堯一幅敦煌壁畫風格的繪畫,激發了藏畫創作的靈感。之後他沒日沒夜的畫,數日之後,敬庭堯再登門,眼前已經出現數張風格成熟的藏畫。臧躍軍的悟性之高,和繪畫之勤勉,讓敬庭堯感慨:“繪畫有社會職業分工,但藝術沒有職業門檻,藝術價值不會因為職業不同而有高低區別。”
也許正是因為沒有經過學院派的刻板訓練,使得臧躍軍在進行繪畫創作的時候,不會受學院派的教條所約束,無論是在構圖還是用色上都極為大膽,敢於將純色的大紅大綠對比色直接往畫布上塗抹。甚至只用一支筆就完成繪畫,整個繪畫過程一氣呵成,畫紙即是他的調色板,也是他的抹筆布,只要達到畫面的協調和美感,形式不是最重要的。
提到西藏繪畫的創新,上個世紀80年代由韓書力探索出的“布面重彩”,啟發了許多畫西藏題材的藝術家,余友心、李知寶、翟躍飛等畫家都畫過類似題材的繪畫,其中也包括巴瑪紮西、計美赤列、邊巴以及德珍等一批藏族畫家。藝術家們對傳統和現代對話的思考,催生了西藏題材繪畫的輝煌時期。更敦群培藝術空間的年輕畫家們,則是將這種中西文化的交流和創作,推向另外一個極致。
從這個角度而言,藏畫是讓觀眾親切而容易接受的,臧躍軍用了西方當代藝術慣用的手法——塗鴉,來表達傳統西藏繪畫的主題。塗鴉,一個我們熟悉的繪畫表達方式,拉近了作品和受眾的距離。一日,我在和一位著名的建築師談中國建築的時候,問道為何在這樣一個時期,將有號稱“建築界諾貝爾獎”的普里茲克獎頒發給中國的建築師王澍?答曰:“西方需要借助符號化的中國元素去理解中國的建築,王澍做到了這一點。”反觀藏畫,畫面中的佛已經符號化,整副繪畫的創作充滿了熟知的藏元素。站在一名觀眾的角度,如有西方人審視王澍的中國建築一般,迅速被代入了。
站在畫作面前,臧躍軍又一次陷入沉思,他並不滿足於此,還在思考突破藏畫創作的各種可能性。眼前的藏畫有如一朵生長的花朵,不知道下次再見的時候,又會綻放出怎樣絢爛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