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芥子 藏品提供/吉如朵藏傳美珠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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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烏,也有噶屋、嘎屋之寫。藏人佩戴嘎烏的歷史,當從西元五世紀吐蕃佔據中亞信仰佛教開始,之後的一千多年裡,嘎烏的款式一直在隨著時代而改變,每個時代不同的審美,決定了嘎烏的製作工藝與材質,從最初的質樸到後來的華貴,從草原的古拙到宮廷的細膩。嘎烏的樣子,也隨時光幻變,只有承載於其中的精神價值永遠都沒有變。

 

我有過很多漂亮的西藏老嘎烏,也打開看過嘎烏內的秘密,老嘎烏裡有經書,擦擦,甘露丸(一種藥物與香料糅合成的藥丸,是寺廟製作賜予信眾的吉祥物),小型佛像,小唐卡(藏人稱為紮卡,大不過三寸的小尺寸唐卡,多繪有佛像與神靈),隕石,天鐵,僧人的照片,大德的牙齒,頭髮,指甲,僧衣布條,寫有願望的字條等等,每打開一個老的嘎烏,就如進入一個人的心靈,後來,也就不再打開老嘎烏,窺探別人的心靈了,每個人的心靈都是秘密,秘密就是秘密,還是不要看為好。

 

嘎烏是藏人隨身的廟宇,在嘎烏裡滿滿的裝著佛、法、僧三寶諸相,還有心裡微小的願望,對明天,對下輩子的期待,我常想,我們出門時只會惦記有沒有帶錢包。而藏人,是惦記著,要帶上嘎烏,佛珠,轉經筒,這些心的依靠,將佛教的信仰雕刻於血骨的他們,活在世俗與夢想之間,要比我們幸福很多。

 

習慣于漂泊遊牧的藏人,行走於山川江河,隨水草而居,身在無盡的曠野,天地蒼然,而生命往往懸於一線,其心靈更需神靈的呵護,故有佩戴嘎烏作為護身法物的傳統習俗。

 

在這篇短文裡,我們將細細的看,西藏的嘎烏盒,這世上僅有的微縮的廟宇。

 

嘎烏,裝有佛經佛像宗教加持物的隨身佛龕與寶函,藏人佩戴嘎烏要飾以珊瑚蜜蠟等寶珠掛於胸前腋下,切忌掛在腰以下的部位,這樣會被視為對神佛不敬。

 

在西藏你可以看到無數樣子的嘎烏,每樣都美麗無比,從吐蕃時期古拙厚重的青銅嘎烏到近代尼泊爾華美輕盈的銀制嘎烏,最小的嘎烏只有一分錢硬幣那麼小,而最大的則有二三十釐米,大製作嘎烏的材質更是林林總總,不可細數。

 

藏人佩戴嘎烏的歷史,當從西元五世紀,吐蕃佔據中亞,信仰佛教開始,之後的一千多年裡,嘎烏的款式一直在隨著時代而改變,每個時代不同的審美,決定了嘎烏的製作工藝與材質,從最初的質樸到後來的華貴,從草原的古拙到宮廷的細膩,嘎烏的樣子,隨時光幻變,只有承載於其中的精神價值永遠都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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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鐵質方形忍冬草紋浮雕噶烏,風格古樸素雅,是比較少見的形制,內多裝置小紮卡、甘露丸等聖物。(藏品提供高強)

 

就嘎烏的圖案分類,我們可歸納為:

 

1.梵藏字經咒盒面,阿字,十相自在,六字真言,心咒。

 

2.花卉圖案盒面,蓮花,牡丹,蔓草,忍冬草萬字回紋等佛教吉祥花紋。

 

3.佛教七政八寶盒面,法輪,法螺,寶傘,白蓋,蓮花,寶瓶,金魚,盤腸,七政寶指金輪寶、摩尼寶、王妃寶、臣相寶、將軍寶、白象寶、勝馬寶。

 

4.命理圖案盒面,九宮八卦,十二屬相。

 

5. 瑞獸圖案盒面,龍,大鵬,獅子,虎,蠍子等佛教瑞獸。

 

比較少見的還有,屍托林,佛,菩薩,護法神尊,長壽羅漢,四瑞圖等圖案。

 

嘎烏的材質以金、銀、銅、鐵,木、象牙為主,金質的最為珍貴和少見,牧區多用銀,銅,鐵,木。明清宮廷有製作象牙嘎烏,這種象牙巧做的嘎烏已無隨身佩戴的意義,多置於佛堂供奉。

 

有一種樣子小巧,製作精美的金質嘎烏,是舊時西藏貴族用於佩飾的護身嘎烏,內裝有珍貴的高僧印製的擦擦,金剛護身符,系用黃布包裹的閻魔敵金剛泥印擦擦,是嘎烏收藏的珍品,在拉薩的羅布林卡,布達拉宮有少數的館藏,民間還未有見。

 

鐵是金屬裡最耐磨損的,遊牧的藏人男子很喜歡鐵的大型嘎烏,這種嘎烏由熟鐵打制,厚實堅固,盒面鏨刻吉祥圖案,還貼有金線,很有英雄氣概,久經牧人佩戴,鐵的熟美包漿,油潤光滑,這種牧區的鐵嘎烏也是嘎烏裡的珍稀品種。

 

古藏人製作銅鐵器物,靈巧秀色,隨性而生。今天的人難以複製其氣息,藏金屬工藝之悠然自化,與漢人的耕讀情懷又有不同,他們有一類得於天地之靈的性格,純真任意,這種氣質為藏人所獨有!

 

銀質是最常見到的藏地嘎烏,工藝因地區而有差異,銀嘎烏掐絲花飾,鑲嵌珊瑚松石,陽光之下,耀眼華麗,也有由尼泊爾貿易而來的各式仿銀嘎烏,現在成為西藏最受歡迎的工藝品。

 

康區流行佩戴大型的佛龕式嘎烏,還會在嘎烏旁系上金剛杵,噶當塔等法物,姿態威猛,猶如天庭神將下凡,每逢藏地節日,康區的男子都會佩戴這種嘎烏在草原上誇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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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佛前八寶高浮雕銀噶烏,工藝繁複華麗,為貴族用噶烏,以卷草為紋飾,再配以八寶吉祥圖案,極富女性高貴氣質,裝飾性突出,其造價也不菲,是西藏噶烏的典型器。(藏品提供吉如朵)

 

西藏喜馬拉雅山脈以南的周邊地區環繞著眾多的部落,這些部落自東往西分別是布魯克巴( 今不丹)、宗木、哲孟雄( 今錫金)、巴勒布、廓爾喀、作木朗。西藏與這些部落均有不同程度和規模的貿易往來,其中以西藏對巴勒布的貿易規模為最大,在明清、民國之際,數目龐大的銀質工藝嘎烏貿易至西藏各地,這也是為何今天的我們可以在西藏找到如此多樣的老銀嘎烏的原因。

 

印度與西藏本不接壤,它們中間橫亙著廓爾喀、布魯克巴及哲孟雄等部落。但古代的印度藝術一直影響著西藏,在吐蕃時期,印度製作的銅質嘎烏,是青藏佛法修行者的護身法物,具有非凡的加持力量,經過歲月的洗滌,這些印度風格嘎烏彌足珍貴,是藏人眼中的天降神物。

 

古代印度嘎烏,多用青銅,合金銅鑄造,形狀渾厚,由金剛杵,圓形盒面組成,無繁瑣花紋,樸素之極,分為兩部,今存世者多有遺失,只剩其中一半,這是嘎烏最早的形制。

 

嘎烏既具信仰的精神力,也有實用性,由貴重材質製作的嘎烏本身就是遊牧人的主要財富,而嘎烏內裝的甘露丸藥擦擦便是生病時的良藥。

 

與西藏嘎烏難分伯仲的還有蒙古嘎烏,蒙古佛教藝術具有中藏的混血特質,在審美上偏向與清代宮廷美學,典雅穩重,不失量度,且精准自在,而宗教題材上則有中國佛道教的諸多因素在內,如關羽、土地公、道教神仙,諸多神靈角色彙聚。這與元代主張宗教融合的政策有關,在蒙古族看來所有的新宗教新神仙,都很可愛,難舍其誰。

 

在覺囊派改宗格魯後,黃教在蒙古地區發展迅速,生性狂野的蒙古族將心切成兩半,一半留給祖先一半留給佛祖,從此成為虔誠的佛徒,蒙古的嘎烏多為銀制銅制也有鐵的,其裝擦擦精美飾彩,見絲發微毫,眉目清晰,且有帶大德印戳者為之名擦,藥泥打制者為之藥擦,信者識如法寶!

 

蒙古將擦擦與嘎烏的組合發揮到了最簡約境界,小小的有如硬幣的擦擦裝入銀制的圓形嘎烏,貼身佩戴輕易自在,佩之如佛隨身。而奇怪的是,受蒙古文化影響極深刻的西藏,人們卻不喜佩戴蒙古擦擦嘎烏。

 

尋找收集西藏老嘎烏有兩條線,北境的蘭州——臨夏——夏河—— 合作——臨潭——西寧—— 魯沙——拉薩。

 

南境則是成都——道孚——色達——甘孜——白玉——德格——昌都——日喀則——拉薩。

 

在這兩支路線沿途,有著為數眾多的回藏珠佩商人,他們的身上掛滿西藏的珠子還有老的嘎烏,除此以外,在拉薩,成都的藏人古舊物商鋪,地攤上,也可找到各式各樣的老嘎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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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人佩戴嘎烏的歷史從西元五世紀起,款式一直隨著時代而改變,從最初的質樸到後來的華貴,從草原的古拙到宮廷的細膩,其承載的精神價值永遠延續。(藏品提供吉如朵)

 

尋找並非易事,需要親力親為,用腳步丈量路途,還要有靈敏的眼睛,冥冥之中的緣分,找到一個自己心怡的老嘎烏,無論是什麼樣子的,悄悄打開後蓋,閉著眼睛,不要翻看別人的心靈,添上些自己的秘密,配上幾顆古珠,掛上金剛結,以錦繩掛之,便是心愛寶物。

 

目前在藏地的古舊物市場,老嘎烏還是有很多,一些精品也時有見到,但沒有拆開過的,原裝嘎烏已經很難看到了。

 

西藏老嘎烏的專題收藏,鮮有人做,市場價值也還處於低谷,說來你或不信,一個老的銀嘎烏其價格還是低於新的同材質嘎烏。

 

若有人成系列的收集西藏各個時代地區的老嘎烏,既是文化的收集整理,也是經濟價值蔚為可觀的投資收藏,嘎烏的藝術價值,宗教寓意,材質的稀缺,工藝的無可複製,都會使它在明天成為炙手可熱的收藏品。

 

今天有些牧區的藏族為了炫富且不拘傳統,竟然有人掛了滿身的嘎烏,這也是新時代裡的時尚,或會載入歷史,為後人研究。

 

在這個文化多元的時代,資訊傳遞迅速,藏人受城市新時尚的衝擊很大,開始喜歡鑲嵌有珠寶的,風格誇張的新嘎烏,而將舊的、祖傳的老嘎烏回爐重新打制,在拉薩與日喀則的銀器作坊,常有牧區來的藏人拿著古舊的老嘎烏,要求工匠融化後依照最新款式來重新做,這讓熱愛西藏古物的我們心生無比的遺憾,對老嘎烏的收藏,也是對傳統文化的搶救。

 

有一天,當你靜靜地坐在世界的一角,想起曾經流連的西藏,清澈的天空,河流淌過。遠方傳來牧民悠揚的歌聲,馬兒嚼草,雪豬在玩耍,你低頭看看掛在胸前的老嘎烏老珠子,西藏,離你又變得很近,一種凡世中無奈的心情瞬間消失,因為這些古物,她們的美與氣味,讓我們多了別人沒有的,超凡脫俗,這或是收藏西藏的真正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