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要介紹
西藏的色彩有太多,唯有白色可以既神聖而又充滿煙火氣。神聖的白色,在雪山之巔,他們是神山的圍脖,是時令的物候象徵,雪線的高低告訴著人們季節的更替。天空中的白雲,是讓人陶醉的景致,富有神性的雪山,卻依舊高高在上,用變幻莫測來詮釋美可以這樣自在。偶然看到袁慶祿的版畫《雪山前放牧的女孩》,被牧羊女孩的眼神洞穿心靈,此刻才留意到,原來這高原之上,白色的羊群也可以這樣動人。羊群就是女孩的眼神,就是藏族同胞們樸素而真實的生活。
冰雪,那是永恆的精神殿堂
從拉薩一直西行,高原上廣袤的平原,讓人誤以為又回到了華北。黃色的泥土,草色在秋日里已經轉成枯萎的色調,但遠山處仍然能夠看到深黑色起伏綿延的高山,山頂依稀有著皚皚白雪。此行的目的地是阿里,那裡有最古老的神山——岡仁波齊。
一路上少不了問路,藏族同胞們也都異常親切,哪怕是語言交流不通,但也會比劃著指出神山的方向,那裡有著當地人世世代代的信仰。
沿著黃沙行進,好像走進了韓寒的《後會無期》,電影中旅行者一號掙脫地球引力只為尋找更廣闊的天空,而我們西行卻是為見識信仰的力量。雖不是朝聖的高峰期,沿途仍然能夠看到手拿轉經筒的藏族老人,朝著佛寺誦經前行。
瑪旁雍措是這裡的聖湖,到這裡也就到了神山蔭澤的土地。不遠處的岡仁波齊山,像強健的藏地漢子,騎在雄偉的馬背上,趕著牛群或者羊群。神山脖頸處的白色毛領,迎風飛舞,那是山頂終年不化的冰雪。在秋日里,雪線開始下降,要用她的白色護佑著山上的一草一木。
走近神山,愈發地感受到那山頂積雪的寒意,那是神聖而莊重的力量。
冰雪如蓮花,雪白是信仰的顏色,是虔誠信徒們心中不可及的精神殿堂。相傳,釋迦牟尼佛在世時,護佑的十方諸神都居住在這神山岡仁波齊周圍。每到宗教節日,信徒們會不遠千里地前來朝拜。無數信徒一生的夢想就是來到岡仁波齊,哪怕相隔萬水千山,哪怕歷經千辛萬苦,哪怕生命在這裡終結。
秋日里的神山,多了幾分肅穆。雖然不是虔誠信徒,在那樹林間,在那皚皚白雪間,也看出了幾分感動。隨著秋日漸深,山頂的白雪會漸漸拉低雪線,直至寒冬大雪覆蓋山林,無人能夠靠近神山頂上的冰雪聖殿半步。而此刻,無論是多彩的山林,還是雪線的位置,抑或山頂晨霧帶來的白雪的寒意,都讓秋日成為踏足此地最好的時節。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積雪會愈發地厚重,來年春天,厚實的冰雪在暖意的召喚下,化作清澈的流水,為雪山下的聖湖帶去生機和活力。神山岡仁波齊和聖湖瑪旁雍措注定是冰雪賜福的神物,彷彿此刻釋迦牟尼佛在世,帶著他千萬弟子正在那白雪深處的宮殿里,誦經禱念,護佑諸事太平,萬物昌盛。
白雲,那是變幻無窮的風景
沈從文在寫給張兆和的信里說,「我一輩子走過許多地方的路,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看雲成了他與愛情相提並論之事。有說「西藏歸來不看山」,西藏高海拔的雪山,讓人震撼肅穆;可我覺得,西藏歸來之後,也可以不用看雲了。
天高雲低,藍底的天空綴飾著變換的白雲,時而像奔馬,時而像孩童,時而像雄鷹,時而又像中國地圖……你總能在那低低的雲朵里,找見變幻莫測的快意。
都說西藏賞雲最好的地點是珠峰和樟木口岸。從阿里沿著國道219往回走,猶豫了好久要不要在日喀則轉道去珠峰,幾經折騰,還是沒能去。可這又能怎樣,絲毫不影響在西藏這片厚土上,觀看無處不在的雲。
在東部地區住太久了,似乎好久沒看過這麼藍的天,這麼白的雲了。或者從來就未曾目睹過這般純白得像棉花糖一樣的雲朵。因此顯得特別貪婪,從阿里的瑪旁雍措開始,但凡有著開闊的視野,有遠山近水做陪襯的地方,總會拍下很多雲的照片。
沿著往拉薩方向行進,周遭的景色也開始變得更有煙火氣。車上一直放著鄭鈞的《回到拉薩》,歌聲悠揚有力:純淨的天空中有著一顆純淨的心/不必為明天愁也不必為今天憂/來吧來吧我們一起回拉薩/回到我們闊別已經很久的家……偶爾我們停車駐足,坐在車頭上發呆,看雲,看遠山之巔翱翔的禿鷹,看自己的內心。「純淨的天空中有著一顆純淨的心,不必為明天愁也不必為今天憂。」
沿途經過了很多的山很多的湖,山頂有一片天,湖底也有變幻的雲。到拉薩之後,看了哲蚌寺、大昭寺、布達拉,心心念念地還是那天空中的雲。那些穿著朱紅大袍的喇嘛,或害羞或好奇或虔誠,他們大概是唯一能夠和這雲彩,共同拼湊出最鮮艷的西藏顏色了。
布達拉宮上人太多,反而選擇了小徑,上到了周圍的小山上,坐著等待落日滑落天際。已過晚上8點,拉薩的黃昏才姍姍來遲。朵朵雲彩,在此刻除了白色之外,也有了橙色、橘紅色等多種顏色,交相輝映地點綴著西邊的天空。夜是屬於安靜的,太陽把最後的喧囂留給了白雲,灑下一抹溫暖的光輝。尼瑪堆上的經幡也被日夜交接的最後一抹光鮮,照得有了些許不一樣的寂靜。
次日或許還要前往納木措,飢腸轆轆催促我在夜色里,早些回到了雲朵已經休息的煙火氣的城區。目光欣賞了雲之美,該輪到胃欣賞美食之美了。
羊群,那是幸福充實的生活
在阿里的時候,我們爬上高地,遠處低平的草甸上有著數以百計的小羊。更遠處的牧民騎著馬,閒庭信步地在羊群周圍漫步。秋收之後的日子,羊群還可以過著一年最後的幸福生活,他們還可以撿食雜草和散落在地裡的糧食。入冬之後,羊群的生活就全靠囤積的糧食了。
朋友說了一個段子。他說,那些潔白的羊群就是藏地的貨幣。很多來到西藏的遊客都會發現,金錢對牧民來說,幾乎沒多大作用,他們很多時候都過著物物交換的日子。那些潔白的羊群就像我們平日里潔白的大米,它們就是實實在在的生活。
一個牧民可能今年養了50只羊,明年或許就是100只,如果不出意外,下年還可能是200只。很不幸,如果哪年一場暴風雪來臨,遍地銀色的大雪封了山,也覆蓋了羊捨,來年可能牧民的羊又變回了50只……循環往復,這就是他們的生活。他們就是那般質樸地順應自然的規律,不卑不亢地生活著。
後來我們在回拉薩的途中,也多次看到牧民趕著羊群在路上行走。看著眼前那一群白色的羊群,可愛極了。有的羊呈全白色,有的灰白相間,還有的是全黑色,白色的小羊羔最為可愛,鼻頭和嘴巴呈現出幾近透明的粉紅色。
我們多次在路上停下給羊群讓道,終於感覺這樣的擁堵也有了別樣的意義,平日里在城市生活,堵車總會讓人焦慮不安,而在這裡那些白色的羊群是牧民們全部的生活。記得曾經在張承志的小說《金牧場》里就看到過,大雪裡羊群被餓死、凍死倒在雪地裡,牧民們割下羊皮之後,只得把羊棄之荒野,因為他們還要帶著剩下的羊羔渡過險關,不要死在比羊群更白的冰雪之上。現在想來,面對羊群被冰雪吞噬,對牧民來說是多麼心疼。
漫山遍野的羊羔,偶爾還可以看到灰白相間的氂牛,他們在這秋日的廣袤土地上,行走,低頭,食草,或者偶爾回眸,是如此的自在。除了在阿里看到巨大的羊群,後來在納木錯附近的一個小山上,也看到一個巨大的羊群。牧羊人站在山頂上,像一尊雕塑,久久地一動不動,而周圍的羊群勾連成一片星羅棋布的白色棉花糖。遠看,他們又像變幻莫測的星座,那些白色的羊群,霎時又成為了太空中的星雲。唯有那「咩咩」的叫聲,才提示著每個像我們這樣沈醉於觀看羊群的人,他們是如此真實地存在於我們的身邊。
文/顏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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